当前位置:首页 > 专题范文 > 公文范文 >

从朱有燉杂剧看明代卫所军户生存状况

时间:2022-11-01 19:45:04 来源:网友投稿

zoޛ)j馟ioi]tiiiZ学习,且受命与秦、晋、燕三世子“分阅卫士”[5]卷八·本纪八。洪武二十八、二十九年朱有燉两次率军出巡边塞[5]卷三·本纪三,其行军路线图,任遵时先生考订如下:

开封渡黄河—太行—蓝京—居庸关—开平—可温海—黑山—集宁—大同—恒山—广西—紫金关—开封[6]。

其中,开平是明军巡御的重点。开平即元上都,“位于长城以北三百里左右的地方(今内蒙古多伦西北),正当北京的正北面”[7]P136是锁儿防操之所,桃源景故事展开之舞台:桃源景得悉李钊充军口北后,说要“赴上都觅儿夫”;赵官宝想念丈夫,其唱词“知他在黄沙蹟里白海坡西、黑松林畔紫岭山隈”(第三折)描述的也正是开平的环境[8]。洪武初年,明军攻占上都;洪武二十九年左右设开平卫驻兵屯田,朱有燉父子曾参与其事毋庸置疑[9]P37,57。

《团圆梦》及《桃园景》既以事实为基础,且出自深谙明初军队内幕的亲王之手,若详加考察,应能对明初军户制度及卫所军户生活状况有更深入之了解。

明初卫所兵源有四:从征、归附、谪充军、垛集军。其中,主力是归附军,“垛集和谪充军主要起到的是补不足的作用”[10]P130。李钊是谪充军,有必要讨论的是钱、赵两家的军籍来源。

明初为满足卫所(尤其边地卫所)兵源的需要,常行用充军制度,所谓“明初法严,县以千数”[5]卷九十三·刑法一;成祖喜怒无常,文臣稍有过失亦有充军的危险:永乐二年享太庙,户部右侍郎李文郁未陪祀,被礼部弹劾,谪戍三万卫[11]卷六,P108;永乐四年,庶吉士孙汝敬以“诵书不称旨”充军江南[5]卷一百三十七·列传二十五。李钊因“失仪落简”被谪开平卫实属正常。

谪充军士与普通军士在管理及待遇方面均有明显区别:首先,谪充军特号“恩军”。“洪武二十七年(1394),太祖诏兵部,凡以罪谪充军者,名为‘恩军’”[12]P127,他们独立编制,由刑部专立文簿,登记个人姓名、年籍、乡贯、住址,照依南北籍编成排甲。每一小甲管军一十名。每百户该管一百一十二名。一样造册二本,将各总小甲军人姓名、年籍、乡贯、住址并该管百户姓名、充军卫分注写明白,一本进赴内府收照,一本同总小甲军人责付该管百户领取充军[12]P98。其次,恩军月粮少于普通军士,连按例发放的棉布、棉花亦少于普通军士[12]P128。再次,恩军承担的差役更繁杂,如李钊就要充当铺兵。最后,正因谪充军的罪罚性质,谪充军士及其家属要面对来自其他军士和普通百姓的刁难与鄙视,如李钊被邻里呵斥“今日下雪,你李钊家怎地不出来打扫街道?”达军更当面调戏其妻,故而桃源景抱怨说:“受了些妇女俫儿泼气息,邻里街坊短见识。”(第四折)

赵友谅受上司优待(其自述“上下官府见老夫有几贯钱钞,又志诚忠厚,也不争有重差使派与老夫身上。”——楔子),可见应非谪充军;钱家能与其结亲,亦应非谪充性质。那么,钱、赵两家是否垛集而来?洪武二十四年明廷制订“垛集军故,户止一丁者,勾有丁贴户起解”的政策[10]P139,又“永乐三户垛充军役,每户轮戍一年,往往逃亡”[13]卷一八0,弘治十四年十月癸酉条,钱、赵两家数十年在营,且继昭死,锁儿作为独子尚需袭职,可推断非垛集军,剩下只有从征与归附两种可能。为便于探究,须进一步检讨剧本提示的各种信息。

剧中交代,锁儿18岁时,赵家使媒婆到钱家问亲;钱继钊死后5年,赵友谅“见女儿也大了”(官宝23岁),贴钱嫁女;成亲后锁儿往口北操练前后3年。锁儿死于宣德八年,则二人成亲当在宣德五年,问亲当在洪熙元年。又,宣德八年钱婆自述73岁,若按夫妻同龄论,继昭死于65岁,永乐五年,其当为46岁。如此,逆推得锁儿年表大致如下:

洪武元年,明王朝置济宁卫、济宁左卫,隶属山东都指挥使司;同年八月,改调济宁卫为燕山右卫。洪武十四年,楚王桢就藩武昌设三护卫(武昌左、中、右护卫)。永乐五年,为削弱楚藩势力,朱棣将武昌左护卫改调为济宁卫[14]。其年,钱继昭46岁,赵友谅稍小(赵称钱为“老兄”)但已有二子;显然,钱、赵两家是随军调卫至济宁,他们的入卫时间最早应可上溯至洪武十四年,其时继昭21岁。

“明初,为表彰从征军士的功劳,朱元璋曾多次下令起取‘年深’军士赴京,授以官职”,“起取时间从洪武九年(公元1376年)一直延续到洪武三十年(公元1397年)。”期间甚至“惠及部分归附军”,因而张金奎认为“从征军自然更会普遍受益。明初绝大多数从征军因此进入军官群体应该是没有疑义的。”[10]钱、赵两家虽已年深而仍为普通军士,基本可推断为归附军。

明军中尚有一定数量的少数民族军士,早期主要是归附兵,后亦有佥发驻地土著而来。洪武二十二年,朱元璋曾命荆州左护卫、武昌诸卫等“各造营房三千间以居鞑靼军士”;“所谓‘鞑靼军士’,实际并不全是蒙古人,其中有相当数量的回回人与其他色目人。”“因其结构复杂,后来官方文件便以‘达’代‘鞑’,统称之为‘达人’。”[15]达人军士即“达军”。锁儿所在的济宁卫(原武昌左护卫)有达军,作为边地卫所的开平卫自然亦有,《桃源景》就写到蒙古兵应差:

(扮孤上云)吾乃是守把山口的千户。如今下着大雪,不见了两匹马,使两个达军,去山下寻马。去唤达军来。

(二净胡人扮上作番语了)

(孤云)这达子,你说番语,我不省得。你学汉儿说与我听。

(净云)官人,马不见有,下着大雪,那里去寻那马有。

并生动地描摹了达军的模样及生活习性:

(旦唱)我见他短头发打着练搥,长系腰是帖各皮。有几根黄支沙占粘唇髭须……他将那臊羊皮胡乱来遮冷,酸马乳权时且止饥。(第三折)

不管军籍来源如何,一旦著籍就世袭服役,非皇帝特恩无以脱免。洪武二十三年潮州生员陈质因父死,“有司取其补伍”,最后是太祖考虑到“国家得一卒易,得一才难”,特准脱籍[16]卷六一,P1168。继昭死后,其独子锁儿承袭军职;锁儿死,则到其原籍点取族人顶役,如非绝户,军役不除。友谅健在仍服役,如身故,则势必在其二子中选一为正军,另一子是为军余,补贴正军。李钊被谪开平卫,若无赦免,其子孙亦必世袭军籍[17]。

明初推行卫所制度,以五千六百人为一卫,最高长官为指挥使;千一百二十人为千户所,最高长官千户;百一十二人为百户所,最高长官为百户;百户所下设总旗二,每总旗各五十人,军官称“总旗”;总旗辖小旗五,小旗是最小、最基层的军官,领军士十人[16]卷五九,P1126。在卫所管理架构中,百户、千户始算有品武官,如千户在《桃源景》剧中的扮相特别注明是“孤扮”(官员打扮),被下属尊称为“官人”。小旗又称总小旗,直接管辖到具体军人,如《桃源景》剧中的总小旗上场就说“今日天道冷,坐铺巡城的人少”,命令李钊巡城(第三折)。

赵友谅、钱继昭父子及李钊身处军队最底层,既要绝对服从卫所武官的掌控,又要忍受卫所文官的压榨。对欺压军士的将官,朱元璋曾痛骂“这等官人,上坏朝廷的法度,下苦小军,略不有些哀念,将那小军每苦楚,也不如猪狗。”[18]P729-730永乐年间,“成祖虑内外将校不能抚恤军士,以致逃亡者众”下诏严惩[11]卷六,102;宣德间情况愈见恶化,宣宗曾谈及“比闻官旗吏胥人等,妄意诛求,多立名目,裒取月粮,勀减冬衣棉花。亦有都指挥指挥假托公事,徧历取材,乃以军粮布花,变易金银馈送,所以军士衣食不充,多致逃窜。”[11]卷十,P185出于保持军队稳定的考虑,宣宗对武官往往从轻处置,“纵容和助长了军队内部的贪污腐败之风”[7]P183。朱有燉借桃源景之口尖锐抨击军队管理层的冷酷无情,并特别揭露卫所文职机构经历司吏员的无耻行径:

旦唱【尾声】……想当日编入军卒队伍,垒垛修城运砌石,坐铺看营载木植。很剥剥狰狞似经历每,恶狠狠豺狼般总小旗。祗侯人频来索酒食,令史每明白要镘底。受了些妇女俫儿泼气息,邻里街坊短见识。(第四折)

经历司主要负责卫所非军事日常事务,如印信、钱谷、文书往来等,最高长官为经历(从七品,月俸七石),是文职流官,下辖吏、户、礼、兵、刑、工六房(也有根据实际情况合并),其中兵房下设有恩军科,专司谪充军的管理。卫所吏员升迁极难,宣德间未经科举选拔的吏员更无望进入官僚系统,“在此背景下,小吏根本没有向上的动力,纷纷把目光转到中饱私囊上,各类腐败现象应运而生。”[19]如桃源景所控诉,开平卫的吏员除经常到其小酒店白吃白喝外,还公然索要钱财(镘底)。经历司系统的腐败显然是公开的秘密,否则,身为亲藩的朱有燉绝无理由如此歪曲朝廷官员形象。

明代军人差役繁重,除要承担征战、守土、操练、屯种等主要责任,还要服各种杂役,且经常被各级将领私自役使。纠缠官宝的片舍认定锁儿无法与己竞争的理由除“钱家十分穷困,饭也无的吃”外,就是“军身又累得慌”(楔子)。

永乐年间明廷开始实施“班军”制度,给军士带来更大负担。所谓班军,“是指以卫所军户为主体的旗军离开自己所隶属的卫所,周期性地到指定的、相对固定的地点或地区,从事以军事戍守为主的活动。”其中以河南、山东等卫军入卫宣府、榆林等边地,是为边军[20]。《团圆梦》明确点出锁儿应的是“边军”役:

(外扮桦老上云)如今起取操练军士,有济宁卫欠军若干。但是少壮的都去,官人差我来唤钱锁儿去口北操练去。(第一折)

班军选补原则有三:精壮、正身、定额,其中“‘定额’最为重要,它一直是考察各级领班官员最重要的指标。”[21]显然,这就是锁儿被点差的严格依据。

成祖之后,明廷在北部采取收缩防御政策,开平卫孤悬纵深地带,防守艰难,最终于宣德五年回撤独石,新、旧址均采取轮戍形式,牵涉更多卫所,给兵源的补充和管理带来很大的麻烦[9]P58-60。锁儿出征口北在宣德六年,应是番戍开平旧址。

明代军士视班军为畏途。“每次上班之前都是百般拖延,不到下班便归心似箭;每次上班前都是由领班武官亲自点验解送,防止班军逃脱,每次下班,也点验后再由领班官员带回。”[22]原因是多方面的:

(1)经济压力大。按明制,军士“在服役期间的基本费用俱由家属支付,而路途遥远,耗资巨大,许多家庭因此破产”[22]。如《团圆梦》所述:这边赵官保把陪嫁首饰全给锁儿当盘缠,婆媳俩艰难度日;那边锁儿因延期服役、生活费用无着而卧病在床,仅靠房东何太公施粥勉强维持。(2)水土不服。桃源景、李钊是保定府人,生长北方,但连他们都说“这口北天气早寒”,塞外风雪“比着中国又增十倍”(第三折)。(3)精神压力巨大。军士远离卫所,无时无刻不牵念家人。按规定,班军春、秋两季出操,以半年为期,“但实际往往至期不得番代”[23]。延期服役令军士苦痛不堪,常是思家成疾,甚或死于戍所。锁儿即典型例子。他三年来远戍塞外,牵挂家人是其病亡的关键原因:“想着母老妻娇家寒力薄,朝夕萦挂以致染病深重”(第三折)。

较之普通军士,谪充军卒要承担的苦役更多。从上引桃源景唱词可知,李钊要“垒垛修城运砌石,坐铺看营载木植”,具体即搬运石头、木材,垒石墩、修城,看守营房、急递铺。其中看守驿站、充当铺兵是“役之至苦者也”[24]。作为明代三大邮驿(余为水马驿、递运所)机构之一,急递铺在文书、物件传送中发挥重要作用。其中边方地区的驿递,往往由谪充军士任铺兵[12]P30。李钊一文弱书生,承担疾走递送文书之任务,其疲累可知。谪充军士还得负责诸如扫大街等杂役,左邻右舍均可对李钊发号施令。以剧证史,研究者关于明初文臣充军著伍后管制较严、享受特殊待遇较少的判断[12]P163是正确的。

明代军士月廪极少,连朱元璋也不得不承认:“天下卫所军士,皆四方之人,乡里既远,贫乏者多,月给廪粟,仅足自给。”[25]在卫军户经济来源主要是三方面:耕种军田、在卫家属经商(如桃源景泼辣能干,开着个“小小的酒店”维持生计)、原籍军户接济。原籍军户有供办军装的责任,有能力的家族甚至专门设立接济卫所军户的基金[26],但如原籍族人境况不佳,或分离日久、关系疏远,其实也指望不了。至于种田和经商,则受卫所军户家庭劳动力的影响。如赵友谅有二子一女,劳力强,即使一子袭军职,仍有余丁,其家庭也就具备日渐富裕的条件;而钱继昭仅有一子,人丁单薄,无论是耕种或从事其他谋生都无法与赵家相比。

官宝与锁儿指腹为婚,可见钱、赵两家生活水平、军中地位原本相当;经过十余年后,赵家的优越显而易见:

1.家庭富裕,享受优待(楔子)。

2.赵妻恃财悔婚:“俺家不少吃,不少穿。有甚放心不下?敢又思量把我女儿官保嫁那穷厮?我一世也不肯便休开口。”(楔子)

3.赵友谅贴钱嫁女:“沿房首饰、花红酒礼,都是我家出办,不必亲家费心”(第一折)。

4.清明上坟赵有谅托大儿子带十余两银子救济女儿(第二折)。

相形之下,钱家是窘迫不堪:

1.家计艰难,不敢主动提亲。

2.无力款待媒婆,致使其恶意中伤破坏亲事。

3.无力娶亲,要赵家贴钱嫁女。

4.锁儿出征要靠官宝陪嫁首饰做盘缠。

5.锁儿口外操练,家中接济不上,仅靠屋主施粥苟延残喘。

《团圆梦》确凿无疑地传递出一个重要信息:起码至宣德年间,明代军户已出现相当明显的贫富分化。

自然,富裕军户只占极少数,贫困是普遍现象。锁儿戍边后,

朱有燉着力描摹官宝的凄惶无助:一、独力奉养婆婆。丈夫赴口外操练两年多,婆婆七十三岁高龄,生活重担全压在官保身上。官宝靠纺织艰难度日,连上坟的酒都要赊借。二、生母嫌贫爱富,自其嫁入钱家便断绝往来。三、骚扰不断。明代军人出征在外,其妻受欺凌是极常见之事。洪武一朝,严惩奸恶,但奸宿奸杀军妇以致惊动到朱元璋的就已不少[18]P731-743。锁儿出征后,富家子弟片舍马上就打发媒婆上门引诱官宝,更趁上坟欲强行霸占。四、丈夫病亡,婆婆在财礼面前动心,有嫁媳之意。生活是如此困窘艰辛,官宝只有两条路可走,要不改嫁,要不自我毁灭。钱家的境况集中反映了明初卫所军户家庭的悲惨无助,官保的遭际可谓是明初大部分军妇生存状态的典型反映。

透过《团圆梦》和《桃源景》,关于明代军户制度及卫所军户生存状况,我们掌握的信息可归结为四点:(1)兵源多样,著籍难脱;(2)文武分司,饱受压榨;(3)差役繁重,班军尤苦;四、困顿艰辛,凄惶度日。考查剧本创作年份,不难发现其中饱含深意。明宣宗继位后,“改变了永乐时期主动出击、积极防御的战略方针,基本上是消极防御”,“在蒙古势力不断进逼的情况下,明朝收缩了永乐时期的北边防线,其中最突出的事例是将开平前哨后移至独石”[7]P136。移卫事在宣德五年;宣德六年,朱有燉作《桃源景》;宣德八年,又作《团圆梦》;一方面念念不忘口北,另一方面是尖锐抨击军队腐败现象,再三申述军户之艰难,可见朱有燉对明王朝整个军备状况是满怀忧虑。事实上,朱有燉的担忧极富预见性,“放弃开平等地之后,长城以北也就失去很大一片军事缓冲区,蒙古骑兵可以毫无阻挡地直接冲向明朝北部防线上的任何一个关口”[7]P136。正统十四年,“土木堡之变”震惊朝野,时距有燉逝世仅十年。

参考文献:

[1]吴梅.奢摩他室曲丛[Z].覆明宣德宪王本.上海:商务印书馆,1928.

[2][日]青木正儿,著.王古鲁,译.中国近世戏曲史[M].香港:中华书局香港分局,1975:147、151.

[3]冯燕群.朱有燉杂剧乐户女性生存环境论[J].四川戏剧,2006(4).

[4]郭英德,李志远.明代戏曲序跋汇选[DB/OL].http///zt/greatwall/ccyjlwj11.htm.

[24][明]周晖,著.张增寿点校.金陵琐事[M].卷四.南京:南京出版社,2007:67.

[25]“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”校印.明太祖实录[M].卷一百一十一,洪武十年二月辛酉条,台北,1962:1846.

[26]张金奎.晚明原籍军户生活实态浅析——以族谱资料为中心[DB/OL].中华文史网,http:///xlxh/359156.shtml.

推荐访问:杂剧 明代 生存状况 朱有燉